
哨声未落
终场哨响的那一刻,马拉卡纳球场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,旋即被震耳欲聋的声浪撕裂。我关掉世界杯直播决赛的页面,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屏幕的微热与震颤。然而,那山呼海啸的欢庆与心碎,似乎都被一层透明的玻璃隔开了。我忽然想起,许多年前,在尘土飞扬的乡村小学操场上,那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哨响。
那时,我们没有绿茵场,只有被踩得板结的黄土;没有皮球,足球是塞满破布的布袋。但那场“决赛”——五年级一班对二班的荣誉之战,在我们心中不亚于任何世界杯直播决赛。我是替补,在场地边缘,看着夕阳将奔跑的身影拉得老长。最激烈的时刻,对方前锋形成单刀,我们的守门员,那个平日内向瘦小的男孩,像扑向火光的飞蛾般决绝地跃出。球被挡出的瞬间,他的额头重重磕在充当门柱的砖头上。
没有鲜血,只有一块迅速肿起的青紫,和死一般的寂静。他晃了晃,站起来,第一件事是模糊不清地问:“球……出去了吗?”裁判,我们的体育老师,含着泪吹响了终场哨。我们赢了,大家却没有欢呼,全都围了过去。他反而笑了,咧着嘴,露出带血丝的牙:“不疼,值了。”
多年后,我见过无数精妙的配合、雷霆万钧的射门,但记忆里最铿锵有力的声音,始终是那声简陋的哨响,和那句“值了”。体育的终极魅力,或许从来不在世界之巅的璀璨金杯,而在于每一个平凡个体,在属于自己的生命赛场上,为某种超越自身的东西,心甘情愿地付出全部尊严与热爱的瞬间。那扑救的一瞬,已是他全部的、永恒的胜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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